承安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

【勋兴】观火(上)


♢有没有一本关于如何控制字数的书

♢又见面啦

♢续观火(下) 








吴世勋转来第一中学已经一个月了。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一班又是全校最好的班。这个班是有一些宗旨在身上的,全校同学都知道他们的老师崇尚一切为学习服务。具体表现在他们刚开始对吴世勋仿佛小说男主走进现实的颜值视若无睹,或者说故意不去睹,而当他在第一次月考中斩获全班第三后直接试图把他的社交进度条拉满。


挺好的,谁不想跟大佬交流交流多拿点分数,这很符合我国中学生卷生卷死的现状。


但是吴世勋不太想跟他们一起卷,当然他也用不着卷。考第三是因为他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教学进度和教学方式,并不是因为他只能考第三。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挂着几张宣传报,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吴世勋只在路过时扫了几眼,没像其他同学一样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中意的学校下方。


他要上这几所学校是挺容易的事,不用给自己立一个为之努力的念想。


加上他本身的性子也没有多么热情,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子很能唬住不熟悉他的陌生人。他没刻意拒绝同班同学释放的善意,有来请教的同学也绝不藏私,一五一十地回答人家。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没打算在班里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毕竟他们自己心里估计都把竞争关系排在第一。


这样看重学习的班级,理所当然地也应该看重其他跟学习有关的一切。就像座位分配,每个同学的学习情况不一样,谁跟谁坐都有讲究。除去身高因素决定的前后安排,中间的最佳听课席位也比两边的座位抢手。


所以这种情况下,第四排中间那个孤零零的空位置就变得极其惹眼。


吴世勋本来以为是有同学家里有事所以请假几天,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那同学还没回来,那座位居然也就在那里空着,没被班主任安排给其他人。


有点奇怪。


知道座位的原主人是谁也挺简单,吴世勋稍微留心一下,在班级的排名表最后一栏看到了那个名字。


张艺兴,后面跟着一串科目分数,全是零,只有排名是45。


这人一个多月没来上学,自然也没参加考试。


吴世勋没跟其他同学打听,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八卦的闲情逸致。只是偶尔在老师和同学嘴里听到他的名字,拼拼凑凑也就知道这个本来排在年级前几名的好学生,不久前出了一场车祸。


受了些伤,所幸没有危及生命,正在家里修养,伤好就会回来上学。


老师谈起他语气有些可惜,估计是觉得正在高三的关键时期,遇上这种事不仅身心都有损伤,还耽误了不少课,毕竟学习时间真的宝贵。所以每次放假都跟同学们强调注意自身安全,再把张艺兴拿出来举个例子。


吴世勋听了几回,也觉得这人多少有点惨了。


但他没想到张艺兴的惨还能更深刻,这人回来上课的时候,居然还包着纱布。


吴世勋今天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往常他来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座位上埋头学习了,少数同学趴在位子上补觉,以防上早自习时睡着。


今天却有好几个同学围在前排站着,中间还有一位陌生的女士。


这位女士衣着很是优雅得体,一身淡色的裙装,脖子上还系着同色系的小丝巾。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觉得气质端庄,很有涵养。她面上带着微笑,眉目间却有一股淡淡的愁绪。


她正同旁边的同学轻声交谈着什么,而旁边坐着个自从吴世勋转学来就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第四排正中间,他就是张艺兴。


吴世勋脚步一顿,随即明白了班里气氛异常的原因。


张艺兴穿着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十分清瘦,手指白皙纤长,轻轻搭在一本

黑色的笔记本上。下颌线条清晰,鼻梁挺拔,嘴唇却没什么血色。


他的双眼之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纱布。



这下好了,除了一班同学仍然埋头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谈论不议论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八卦,学校里又一次传起了重磅消息。


高三最有希望冲击清北同学之一的张艺兴,眼睛在车祸中受伤,暂时看不见了。当然,这个“暂时”目前存疑,毕竟有知情人士称张艺兴在回答什么时候康复这一类问题的时候,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过段时间”。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模拟出了张艺兴说这话的时候悲哀仿佛黛玉葬花的神情以及颤抖的声音,好像他们代替张艺兴看见了他一片漆黑的前路似的。


这当然只是模拟,毕竟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正是想象力丰富的年纪,吴世勋依稀记得他们上一次传的是自己家里资产过亿,上下学都有管家接送,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青梅竹马。


啧,真是离谱。


张艺兴也当然没有传言里那么悲惨,他确实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康复,但是他说这句话时神色平静,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干脆得仿佛只是在回答自己中午吃了什么。


吴世勋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张艺兴回答这问题时,就坐在他旁边。


那天张艺兴妈妈送他来学校,估计先去了办公室跟老师交代情况,又来班里把张艺兴安置好,拜托同学们对他多加照顾。张艺兴全程没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甚至还在同学询问时露了两个淡淡的笑。


吴世勋看到了他白皙的侧脸上有一枚浅浅的酒窝。


说实话吴世勋有点佩服张艺兴,哪怕他们只打了一个照面,也还没有说话。张艺兴在高三这么关键的阶段突然盲了眼睛,读不了书学不来习,甚至生活都变得极其不方便,他之前还是那么优秀的学生。换了其他人早哭天喊地绝望去了,张艺兴能这么快就调整好状态,又回到学校听课,情绪还这么良好,已经是超乎常人的坚强了。


更别提他还主动提出换座位,大概是觉得自己都看不见,坐在视野这么好的位置也是浪费,索性跟老师请求换到其他地方。正巧吴世勋新转来班里,又是将近一米八的高个儿,所以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后排,还没有同桌。班主任就把张艺兴调到吴世勋旁边,又调了几个同学的位子,补上第四排的空缺。


现在吴世勋不觉得有空位子扎眼了,真正扎眼的人坐到了他旁边,两个人相隔不到半米,伸手就能碰到。


班主任交代他多照顾一下张艺兴,张艺兴妈妈还特意来了一趟学校帮他换座位,也拜托吴世勋帮忙照顾张艺兴,还带了一套文学名著送他。


吴世勋想说不用这么叮嘱他也会好好照顾张艺兴的,毕竟是同学,他也不是什么冷心冷情的人。但他还是把书收下了,他知道要是不收张艺兴妈妈估计心里不会踏实。


倒是张艺兴本人一直没有什么表示,只在认识吴世勋时同他多聊了几句,其他时候安静得好像旁边没有这个人一样。


他看不见东西没办法做笔记,就随身带着录音笔,把重点都录下来方便之后复习。


吴世勋看得出来他正努力适应着新的学习方式,偶尔他会下意识地用笔写下重点或者想要列式计算,却在落下几笔后愣住不动,几秒后又默默地把笔放下。


写这些做什么呢?他看不见的。


吴世勋余光瞥见过好几次。


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那支普普通通的黑色水笔,片刻后又将它放下去。张艺兴明明什么都没说,眼睛也依旧蒙着纱布,吴世勋却能感到他的无奈。


夹杂着淡淡的哀伤,静静地浮动在周围的空气里。


吴世勋收回目光,一反常态地盯住了黑板。


他上课主要靠脑子想,轻易不记笔记,只是偶尔在本子上画画重点。这次他却将老师讲到的重点都记了下来,还拿了支红笔做标注。条理清晰,重点突出。


又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吴世勋边记边想,既然收了人家的书,帮忙写写笔记也是应该的。


张艺兴平时不怎么活动,只有去卫生间需要吴世勋给他带路。上下学也有人接送,他表弟边伯贤负责把他一直送到座位上,放学又专门来班级门口等他把他带回去。


边伯贤不在一班,但跟张艺兴关系很亲近,具体表现为他也特意找过吴世勋,威胁,不是,请求他好好看护张艺兴。吴世勋在此之前也听过他的名字,长着一张可以原地出道脸的校霸谁不认识。


他跟张艺兴的名字时常黏在一块儿出现,一个校霸一个学霸,又都是高颜值,本身就自带话题度,更何况两个人关系好到可以帮忙收彼此的情书。


当然拜托边伯贤交给张艺兴的那些信就像落进大海里的石子儿,没有一点回音。边伯贤自己成绩中游偏上,但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张艺兴学习。


这就导致张艺兴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得罪了些人,例如那些情书其中一封主人的其他追求者,又例如有的人先是看不顺眼边伯贤,连带着也看不顺眼张艺兴。


以往这些事情到不了张艺兴跟前就被边伯贤处理了,学校就这么大,张艺兴又长得惹眼,平日里难免跟这些人打照面。不过没人当面跟他挑衅,张艺兴虽然待谁都挺温和,但也不是没有脾气。


听说之前帮边伯贤干过架撑过场面,边伯贤这么护着他哥估计跟这也有关系。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张艺兴眼睛一伤,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得都快透明了,再加上边伯贤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他身边,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这天吴世勋像往常一样扶张艺兴去卫生间,两个人挨在一起穿过挤挤攘攘的走廊。


他跟张艺兴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发现这个人不是表面上的好说话,他骨子里是真挺温柔的。吴世勋常听别人说人一旦患病就容易变得喜怒无常,可张艺兴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挺省心的,吴世勋从没见过他无缘无故发脾气。他要真是这样吴世勋也不是不能忍,毕竟伤者为大,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照顾他了,非亲非故没有必要。


可是张艺兴就像空谷里的一株兰草那样独立着,吴世勋看他,明明正扶着他清瘦的手臂,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影影绰绰地不甚清晰。


他把目光收回来,忽然感觉身边的张艺兴踉跄了一下。


他急忙抓紧他的手,又听见耳边飘来一句话。


轻轻地,充满恶意地。


“瞎子,活该。”


像锋利的针尖刺穿了走廊里的喧闹。


吴世勋猛地回头,看到了一双满是嘲讽的眼睛。


他感到张艺兴稍稍站稳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迈步,就像从来没听过那句话一样。


吴世勋看着他的侧脸,苍白得让他想起为数不多生病的回忆。


他按住张艺兴的肩膀,回过头看着故意撞向张艺兴的男生。


“你刚刚说什么?”


那男生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吴世勋会停下来质问他。


但他很快又端起了那副讽刺的表情,抬着下巴冲吴世勋:“关你什么事?”


吴世勋松开张艺兴,朝那男生走过去。


方才还热闹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鸦雀无声。


他冷着脸,高挑的身影很快到了那男生跟前。身高的差距让男生不得不抬头看他,气势上就好像矮了吴世勋一大截。


“别人的眼睛又关你什么事?”


他直直地盯着男生的眼睛,“管好你的舌头,少说没用的话。”


没等男生做出反应,他又转身回到张艺兴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向前走去。


两边的同学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


于是吴世勋很顺利地把张艺兴送到了卫生间,又很顺利地把他接回了座位上。


整个过程张艺兴没有说一句话,好像被出言讽刺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整个人表现得无比平静,又淡然,一如这段时间吴世勋同他相处时展现出来的一样。


吴世勋收回目光,他老是仗着张艺兴看不到就肆无忌惮地打量人家。


右手的水笔转了一周,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肘。


吴世勋低下头,看到课桌下推来一罐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他顺着那罐糖看上去,仿佛透过层层的纱布看到了一双清润的眼睛。


“送你吃。”


高挺鼻梁下的嘴唇轻轻开合,好像有了些红润的血色。


“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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